7月20日,由徐州市当代艺术家协会、徐州市淮海文化旅游发展有限公司主办,徐州市城墙博物馆承办的“沉默的身体剧场”姜宇慧个展在徐州市城墙博物馆开幕,展览将持续到8月10日。
姜宇慧,英国布莱顿大学艺术实践博士,研究生毕业于金斯顿大学,现就职于苏州城市学院。此次展览《沉默的身体剧场》延续她长期以来对边缘群体身份认同、自我表征的关注与视觉表达,通过对日常物件、工业材料与自然媒介的重新组合,在社会现实与装置语言之间建立一种可触的叙述空间。
她试图通过材料的“混合”制造意想不到的关联,从而打破我们对劳动与工具、人与场域之间“理所当然”的观看方式。这种不稳定的组合关系,反思“身体习性”的生成机制。每一件作品都是一次内部的倾诉-既是艺术家与劳动者的共同叙述,也是对个体尊严、社会结构与能动性之间断裂关系的诗意修补。
在城市的昼夜交替之间,有一群人以身体参与城市的基础建构:清扫街道、修剪花草、浇灌植被。他们的劳动构成了现代城市景观的隐秘地基,却在视觉文化与符号权力的规训中逐渐隐形。他们是景观的制造者,却从未真正成为景观的一部分。在创作中,劳动始终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,而是与身体、日常、价值和被看见密切关联的现实结构。
这些装置试图启动一场讲述,将劳动者过去被遮蔽的生命经验与当下的日常生活现实缝合起来,构建起一种流动的对话体系。在这里,物与物之间的联系,正如人和人的连接,并非固定,而是不断交织、重组的动态过程。通过唤起观众的感官共鸣与人文感知,装置作品促使我们重新思考:在劳动力被商品化,利润优先的生产逻辑中,劳动者是否被当作工具,而非有尊严、有创造力的主体?
展览并不希望给出明确的答案,而是试图在视觉与混合媒介的重置中激发思考与情感--在参与式行动中让沉默的劳动身体被看见,让在结构性压抑中逐渐磨损的价值感重新被照亮。展览呈现的是城市发展中被折叠的生命轨迹、劳动者的主体叙事,以及那些被遗忘的身体实践。这不是一次常规的艺术观赏,而是一场关于存在、尊重与感知的社会实验。
作品《金属风景》
在这件作品中,艺术家以钢丝构建出一片金属草地,其间锋利而密集,宛如一片被异化的自然。草地之上,悬挂着由铁板切割而成的地图一这是劳动者每日穿行、清扫、修整的工作场域,被具象化为沉重冰冷的金属形态,压于草地之上。这种“地理压迫”不仅是一种视觉语言,更是一种结构隐喻:这些地图既指向具体的空间,也象征着权力与视觉的重构。
“你们看是风景,我们看这里不是风景。”
一这句话来自于一次与劳动者的真实对话,它直接地揭示了劳动与景观之间的裂缝。在城市语境中,那些整洁的绿地、整齐的街角、清晨的雾气,被看作“美学对象”,却掩盖了背后成千上万次弯腰、攀爬、浇灌与流汗的重复劳动。
本装置特别设计为参与式过程。观众被邀请亲手“栽种”钢丝草,起初这一动作也许是轻巧而好玩的,但随着草地的蔓延与密度的增长,那些钢丝终将划破皮肤、刺痛指尖。当锋利的物质与身体发生直接接触时,也许才能真实地体会那些日常景观背后所承载的重复与隐痛。
作品《劳动剧场》
在这件作品中,艺术家将对劳动者工作状态的观察与记录,转化为一组组精细的镭射切割图像。这些以真实姿态雕刻出的劳动瞬间,被制作成悬挂组件,散布于一个由网架构成的结构系统中,犹如编织成一座“隐形的剧场”。
在这个剧场中,没有鲜明的主角,没有高声对白,只有经由定向光源投射出的影子一它们静静地浮现在墙面与地面上,仿佛是劳动本身在诉说。从清晨第一束光开始,到夜幕将临之时,这些身影在光与影的互动中轮番上演,复现着那些被我们忽视的日常行动。
“劳动剧场”不仅是一种空间构造,也是一种观看方式的反转。在这里,劳动不是背景,也不是理所当然的城市机制,它被高高悬挂、放大、投射,成为视觉的中心,成为必须被直视的存在。通过光的折射,那些原本被藏匿在城市缝隙中的动作,被重新编排、被放映出来,成为一场非虚构的剧目。
作品《异化的工具》
在这件装置中,观众首先被声音引导:从定向风管中传出街头清扫、建筑施工、物品搬运等重复劳动的录音。它们构成一组无形的声音景观,如同城市肌体中持续运转却极少被注意的呼吸。墙面上,一系列被异化的工具静静排列。水龙头与劳保手套被焊接成一个复合物,扫帚与铲子被异化解构,失去了原有功能,却因此凸显出它们象征性的存在。这些物件不再只是工作的“器具”,而是隐喻:它们代表着城市不可或缺却经常被忽视的力量,一种维系现代生活运作的匿名系统。
体力劳动者的存在常常被“功能性”压缩为无声的构件。他们的劳动被标准化、被切割、被制度化地嵌入到一条看不见的流水线中。当创造力被量化、被规范,我们是否也在成为可替代的“零件”?谁在维持城市的日常?又是谁在日常中逐渐被隐形?
作品《牵引》
黄色PVC水带如同被拉紧的城市神经系统,从艺术空间的顶部垂落而下,在空气中交织、缠绕、牵引,构建出一个流动却紧绷的视觉网格。水带的每一道曲线,源自灌溉工人日复一日的操作轨迹,是身体与工具之间默契又疲惫的重复节奏。
装置中心,几顶黄色安全帽与坚硬的工业弹簧错综悬挂。它们并非简单的符号,而是对城市劳动体系中身体与系统的结构性不对称的隐喻。弹簧的强制拉伸、收缩,与安全帽所承载的防护意义,在此交汇成一种高度压缩的张力结构:一边是人的脆弱与保护欲望,另一边是被制度持续牵引的无限伸缩。
这件装置不仅重现了体力劳动的节奏,也在审视——
当工作变得高度重复与机械化时,劳动者的情感与价值是否也一并被抽离?
当一切行为都被纳入效率逻辑时,自我是否只能以沉默的方式留在装置之中?